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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火石山三

作者孟繁永是北大荒老知青,六六届初中毕业生。年他从北京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三十五团(现虎林庆丰农场)执勤四连。在北大荒一干就是十年。

孟繁永热爱学习,喜欢读书。年恢复高考后,他参加首届高考,以优异成绩被哈师专中文系录取学习,并担任班干工作。毕业后又以优异的成绩分配到重点中学任教。年参加哈尔滨师范大学函授本科学习毕业。

孟繁永老师由于教学成绩突出,从市重点中学调到全国知名重点校、黑龙江省省重点高中、哈尔滨市第三中学仼语文教师。孟老师是我省教育、教学、教研的带头人。他师德高尚,业务精良,成绩显赫,桃李满天下,培养一届又一届学生精英,深受学生的爱戴。

十年北大荒的艰苦生活造就了孟老师坚韧不拔的性格。身为名校名师的孟繁永老师教学之余热爱读书,喜欢写作。业余时间撰写“知青文学”十余万字,本号知青50年将陆续发表。

孟繁永

永远的火石山

(三)

每一抹青春的记忆都会在岁月变迁中苍老,在斗转星移中悄然成诗,我们将在其中找寻曾经逝去的芳华。翻开记忆尘封的相册,那一页页流年,烙印了多少苦涩的青春。那份沉甸甸的感情、那道脚下走过的风景便注定永远只能成为我残缺的记忆。

兵团35团连队

知青采石的场面

张维邦喜欢高谈阔论,金星却钟情静心独处,虽然他俩的性格迥乎不同,但二者性格类型我都喜欢,所以接触多一些。

在火石山时我们打石班中还有一位上海知青,名字叫张义山。张义山的性格更恬静斯文一些,话也不多,说话很谨慎。他和金星一样都是上海六八届老高一的学生,比我年长一岁。张义山长得白白净净的,看上去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,有股儒雅之气。他在看人时,总喜欢歪着头,说话时露出自然的笑容,让人看了很舒服。我在抡锤打炮眼时,常常是他在掌钎,我们一边干活,一边聊天,聊得很投机。在我的记忆中,他好像是家里的老小。父母老来得子,所以他在家时很受娇惯,没干过什么脏活累活。可来到北大荒后,也要入乡随俗,各种活计都要去做。我和他在火石山打过石头,在穆陵河畔脱过砖坯,在杨岗的山上抬过木头,在农田里几乎干过所有的农活……北大荒最苦最累的活计他也一项也没落下。

北大荒时期的张义山

我们之间的深度了解,应该是在打石班撤回连队,我俩奉命在火石山留守的日子里。在此之前我们虽同在一班,但张义山平时话很少,所以我们之间还是泛泛之交。留守时我们二人可以说是“日夜相伴,相依为命”。渐渐地我们成了互吐衷肠的朋友。在那些寂寞无聊的留守日子里,就是靠我们之间的相互支撑、相濡以沫度过的。

记忆犹新的事是我们曾到虎林县城花了三块钱买回一对野鸡。为了这次大餐,我们还特意买了一瓶酒,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种包装很简陋的果酒。回来后,我们笨手笨脚地褪去鸡毛,也没放什么佐料,只放了一些盐,就炖上了。熟了之后,迫不及待地开吃。可以说是:狼吞虎咽,大块朵颐,唇齿留香;酒喝干,再斟满,一杯又一杯!终于肉锅空了,酒瓶见底了,我们满足地抹了抹嘴,站起身来……沒想到不一会儿,麻烦来了,酒精开始作祟,我头痛欲裂,只觉得天旋地转,吐得昏天黑地,人事不醒。自己只顾一时痛快,并不知自己不胜酒力。义山兄比我也强不了多少:因为长时间不沾荤腥,一下子吃了很多肉,肠胃有些受不了,开始跑肚拉稀,而且一直持续一个礼拜。但他当时比我清醒,看来酒量比我强。当时的我头晕得根本站不起来,吐的那些满地污物,都是义山兄帮我收拾的。当我慢慢缓过劲来,想到当时自己不能自理时,义山兄的细心照料:端水让我嗽口,收拾污物,甚至扶我去“方便”……心中感激莫名。

现在回想这些往事心里依然暖暖的。忽然想到义山兄父母给他起名“义山”,可谓是用心良苦。晚唐大诗人李商隐其字也是“义山”。其寓意用了商末伯夷、叔齐之典。此二人被古人奉为“忠、孝、悌”的典范。伯夷、叔齐二人本是春秋孤竹国国君之子,为了不违父命,也为了兄弟之情都放弃了继承孤竹国君王之位的机会而选择流亡。商灭亡之后他兄弟二人又抱着“生为商朝人,死为商朝鬼”的信念而“不食周粟”,最终双双饿死在首阳山上。他们二人被古人奉为集忠、孝、悌于一身的典范。唐朝大文学家韩愈为伯夷兄弟专门写了一篇《伯夷颂》,歌颂他们兄弟二人的气节。晚唐大诗人李商隐名中的“商隐”二字意为商朝隐士,指的就是伯夷、叔齐二人;首阳山也被后人称为义山。(义士之山)古人的名与字之间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不管义山兄的名字与此典有无关系,只凭义山兄的重情重义之举便不虚“义山”之名。

张义山

兵团35团执勤四连

返城之后我与义山兄多年失联。不久前我在知青网上看到义山兄寻找我的帖子,文中自始至终充满殷殷之情。其实我们的内心也是彼此彼此,多年来我对他也始终怀揣着一颗拳拳之心。义山兄,我们之间情谊不是一蹴而就,而是水到渠成;不是白头如新,而是久而弥笃。愿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地久天长!

班长房建国是我同校不同班的同学,他是三班的,我是二班的。两班教室相邻,但我在学校时并不了解他。只是他的外表与众不同,比较特殊,因而有些印象。房建国个子比较高,人又瘦又直,像根竹子;他的一张不大的脸上扣了一副圆圆的大眼镜,头显得很小;脸色有些发黄,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。

房建国(已故)

来到北大荒后我们分在一个班,他是班长。慢慢相互了解了,他话语不多,每天布置工作时也是三言两语。他干起活从不惜命,真是不遗余力,有点蛮干,不太会用巧劲干活。在这方面他有自知之明,不论是打石头,还是上山抬木头、装车时他很少发表意见。但只要是他认准的事,就是九条牛也拉不回来,班里人私下里都戏称他为“死心眼”。

一次回京探亲,专门去见了老同学“大树”(我在北京九中上学时的同班好友朱庆云)。我们一起吃饭闲聊时免不了回忆连队中有趣的人和事,自然会提及房建国。大树谈起房建国在连里“挨批”的往事,不管连里怎么组织人“批”他,房建国就是不认“错”。这在当时的大背景下能有如此硬骨头的人实属难能可贵。

房建国的性格让我不禁联想到明朝大儒:方孝儒。他在“靖难之变”中,为了老朱家谁当皇帝之事,最终被灭了十族。当年明成祖朱棣篡位,让当时的名流方孝儒写诏书,诏告天下。方孝儒当廷写下“燕贼篡位”(当时朱棣被封为燕王)四字后,掷笔于地,边哭边骂……朱棣问,你难道不怕灭九族吗?他答道:灭十族又何妨?结果他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被灭十族的人,共有余人受他牵连而被杀。因他哭骂不已,临刑前,嘴被割裂至耳,舌头也被割掉,凌迟而死。方孝儒之死在后人看来有些迂腐,但他的硬气却留芳千古。房建国的那种“死心眼”“书呆子”的硬气与方孝儒真有些相似,让人叹服。

虽然房建国有点死心眼,但重情重义。他和一起来北大荒的同班同学白文兴关系极好(白文兴原来与我们同在一连,后来调到团部照相馆工作)。在火石山打石头时我曾多次见到白文兴特地从团部来到火石山看他。二人见面后并无客套地寒暄,而是伸出手相互一击,便手拉手走到无人处亲密地促膝谈心。原本两个不苟言笑的人,此时竟然会聊得嘻嘻哈哈,笑声朗朗。也别说,现在想想二人那种执拗、倔强的性格真是毫无二致。

后来白文兴蒙冤去世后,房建国听到消息专程从鸡西赶回团部,想再看看自己的发小、同学、挚友最后一眼。医院时间已晚,医院不同意打开太平间。房建国悲愤交加,挣脱阻拦,一脚踹开太平间房门,进去后抱着白文兴遗体号啕痛哭。他边哭边喊:“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一声!咱们宁可让人打死,也不能让人吓死呀!”……

突然降临的巨大打击让这个生性耿直,有一股从不认输犟脾气的房建国从此一蹶不振,落下病根。

当然房建国对同学的挚情不仅体现在白文兴一人身上。

白文兴(已故)

当同校不同班的同学王玉山不幸车祸遇难时,我们班正在杨岗的山上抬木头。听到噩耗后,正是在房建国的再三请求下,他和我才被批准下山送老同学最后一程。面对王玉山的遗体房建国泣不成声,不时摘下眼镜,用手拭泪……时至今曰,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。每想到此情此景,还会令人哀思如潮,潸然泪下。

从火石山回到连队后不久房建国调走了,从此我也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。后来我到哈尔滨上大学时曾医院探望原三十五团现役军人张股长。他是原团部保卫股的股长,医院保卫科工作。他是我人生的道路上遇见的一位贵人。当年我从连队调往团部二中,全是他鼎力相助的结果。他看过我打篮球,一次偶然相遇,问我,愿不愿当体育老师……就这样我调入团二中。据他说商调时连里百般阻止,是他的再三坚持才成全此事。也正是因为张股长——“我生命中的贵人”,我才有了恢复高考时考上大学的机会。如果我当时还在执勤四连,那肯定考不上,因为没有时间复习。听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,连里反应热烈,还为此专门成立了“高考补习班”,由一些老高中生“任教”,但结果很遗憾。究其原因,没时间,是最主要的。据我所知,77年文革后第一届高考原执勤四连知青考上的,可能只有两人:理科张雷;文科我。张雷是北京九中六六届老高三的毕业生,而我只上过初中。我喜欢理科,但对我来说报考理科,那是天方夜谭。当时我和张雷都是脱产老师,有较充裕的时间复习功课,能考上,是仰仗了教师这个“近水楼台”。另外如果我一直当体育老师,也肯定考不上。

那一年寒假,团里组织老师培训,培训结束时,每个学员要选择一门文化课进行结业考试。我在学校上学时喜欢数学,自认为初中数学基础还行,就参加了数学考试,结果考了99分,据说是全团教师数学结业考试第一名。当然我考这个成绩是有水分的:其中一道高中立体几何题我不会,是抄同事数学老师李成日的。可是李成日自己却只考了98分,这也成了我们之间的笑谈。后来李成日在年的高考中考入上海纺织大学。李成日是朝鲜族人,属于“荒二代”,是当地老职工的后代。

培训结业考试成绩出来之后负责老师培训的领导找到二中领导……就这样,我从一个体育老师又变成了初中数学老师。这个身份的转变为我七七年参加高考奠定了基础。

见到张股长后我吃惊地听说:还在农场的房建国得了重病,医院住院治疗。我急忙到病房去看他。一进病房看见偌大的病房中在靠近窗户的病床上,蜷缩着一个人,脸朝向墙壁,身体呈弓形。房建国以前身体虽很瘦,但个头不矮,可眼前此人,缩成一团,看上去更像个七八岁的孩子。我上前喊他名字,他吃力地转过身来,努力地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儿,然后向我微微一笑。眼前的他,已经脱相,完全和以前的房建国对不上号。如果事先不告诉我是谁,我肯定认不出来。房建国的脸本来就小,现在人一瘦显得更小了,一副大眼镜几乎盖住他的整张脸。我一阵阵心酸,怎么病成这样,肯定是干活时不惜力,身体过度透支所致。不知是什么原因,我感觉他脸的汗毛显得很长,毛茸茸的,在阳光下显得很黄,整张脸都是腊黄腊黄的,很难看……我看他很疲倦,便只坐了一会,就告辞了。

后来我想再次去看看他,电话中得知,他已经被家人接走转院了。那次探望是我最后一次见他,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了。现在房建国早已作古,他的至交白文兴也先他而去。想必二人于九泉之下会羁魂相伴,形影不离。这多多少少给人一丝安慰。

当年的战友屈指算算,已有十几位驾鹤西去!但这些人会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的,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,忘记了他的笑容,忘记了他的脸,但是每当我想起他们时的那种感受,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!

席慕容说:“生命中那段芳香岁月叫青春。弹指芳华,摇落多少有关青春的往事;跌跌撞撞,我们在练习中成长。”我在怀念他们的同时,非常庆幸自己在“跌跌撞撞”中成长起来了。所以我们这些经历过“峥嵘岁月”的人在享受如今多姿多彩的幸福生活的同时,更要珍惜自己过去的“弹指芳华”,感恩今天的幸福,乐观面对自己的未来!

年10月2日(后修订于年元月4日)

近年的张义山

三十五团执勤四连

上海知青在下乡40年时合影

后排右六:张义山

前排右四张义山

执勤四连部分上海知青

这是当年作者在火石山打石头时住的水泥房。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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