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是考古专业高材生钻山洞走田野是家常便饭做梦都梦到出土文物
走近龙江考古人揭开考古的神秘面纱
生活报记者孟飞雪
夏季对于普通人来说,通常是空调加冰淇淋,但对于黑龙江省考古研究所的考古人来说,却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。阿城金上京、依兰宏克力古城址……烈日炎炎下,他们在这些地方挥汗如雨,默默工作。这些年,随着黑龙江的一个个重大考古发现,让龙江人更加了解这片土地的历史,也让龙江考古人成了大家心中的英雄。
在很多人的心里,考古更像是一场探险,沉睡千百年的遗址,价值连城的文物,层出不穷的机关,他们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刺激。然而,当生活报记者通过黑龙江省考古研究所,深入采访到这些正在省内各个遗址上埋头苦干的考古人时,才知道他们真正的生活,有点苦,有点枯燥,却意义重大。采访中,记者了解到田禾、王长明、李有骞、刘阳,他们都是吉林大学考古系的高材生,为了梦想回到黑龙江,一干就是几十年。他们常年跋涉于田野工地之间,用手铲一点点剔除古物上的泥土,慢慢为我们还原一个个真实的历史场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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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外挖掘常常遭遇意外
遇洪水、被草爬子咬是常事
既然选择当考古人,就注定要适应各种条件恶劣的野外环境,所以皮肤黝黑、手掌粗糙、常年一顶防晒帽几乎成了他们的标配,行内甚至有一句形容他们的打趣话,“远看像勘探的,近看像要饭的,一问才知道是考古的”。这句话听着可笑,细想却能感受到他们的辛苦。对于黑龙江省考古所的考古人来说,野外挖掘几乎是家常便饭,几乎每年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挖掘中度过。
在这行干了快20年的王长明,回忆自己年在大兴安岭呼中北山洞工作时的情景,幽默地说:“暴晒都不算啥,重点是蚊虫,山里的小咬和草爬子特别凶,一咬一个大包。因为交通不方便,来回好几个小时,我们都是早上带好干粮,中午在山洞里吃饭,随便煮点面条。我记得当时在那呆了两个多月,信号也不好,挺想家人的。”
除了在山里,去年8月在穆棱市奋斗水库挖掘的经历,也让王长明分外难忘,“当时那边动迁,基本没有多少人了,我们住在水库边农民家里,经常停水停电,但这也没啥,重要的是有一天发大水,把我们和外界唯一连接的桥给淹了,整整一个礼拜手机没信号,还停水停电,差点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了。后来是实在受不了,背着筐翻山越岭爬出去,才弄回来点蔬菜啥的。”要说发大水,在这行干了20多年的田禾也深有感触,他回忆说,“那是年吧,我们沿嫩江尼尔基水库淹没区抢救性挖掘,当时住的是草房子,一下雨屋里就各种漏水,洪水来了我们得及时搬家,晚点可就被冲跑了。”2通过蛛丝马迹“破案”做梦都梦到出土文物
可能很多人认为,考古人的工作就只是野外挖掘,所以就算一年中大半年在野外,剩下的时间都是可以休息的。对于这个误解,田禾认真地解释道:“田野工作只是一个前奏,考古不是为了挖,主要是为研究。野外工作结束后,我们就要回到所里,忙着动植物鉴定,看各种检测报告,找各种专家分析,拿着这些继续研究,最终还原那段历史,而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”
有着10年工作经验的李有骞就曾为了饶河县小南山遗址,整整付出了三年时间。而挖掘只是工作的开始,用李有骞的话说就是:“东西挖出来后,需要不断地思考琢磨,像破案一样。比如小南山,我们现场挖掘完成后,还要考虑石头和玉是怎么来的,装饰品是死者带的,还是随葬人给他的,当地人吃什么用什么,要凭借各种细节去还原当时的情境。”在他看来,考古犹如一场“破案”,根据一个个线索,找到遗址位置,根据一件件器物,还原文化和历史。
而从事考古工作7年的刘阳也有同感,他就曾为了研究一件瓷盘残片废寝忘食。那是年,当时刘阳在绥滨县发掘辽金时期的奥里米古城遗址。当时最让他兴奋的是发现了一件非常珍贵的瓷器标本,是耀州窑龙纹青瓷盘残片。这个残片的珍贵之处就在于盘内饰有龙纹图案,盘底还刻有一个繁体的龙字。为了研究这个瓷盘的来历,刘阳几乎是废寝忘食,他除了查找相关文献资料,还托关系找专家学者“掌眼”,用了很长时间,终于确定这是宋代皇家御用的东西,是很难得的发现。回忆起那段日子,刘阳感慨:“那时真是一门心思投入,有次做梦甚至都梦到龙纹瓷盘了。”3
在我省没见过二层假墓、流沙封墓但出土的石块、碎瓦都是宝贝
常年行走于古墓、遗址间,一定会有一些有趣的见闻吧。面对记者这个想法,田禾幽默地说: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我们经常会参加全国性质的交流会,我也听南方同行说过,在下墓的时候遇见过二层假墓,就是上面一层是假墓,假墓下墓才是真正的墓室。还有流沙防盗,墓坑里有很多的石头和沙子,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把墓室填满封死。但这些在黑龙江我都没见过,工作20多年也没听说过,黑龙江由于地域原因,古墓基本都是老百姓的墓葬,陪葬也往往是陶器、石器这种。这边没有大墓,并不能说咱们考古没有价值,要知道考古不是挖宝也是挖宝,出土的石块、碎瓦,甚至泥土对我们来说都是价值连城,因为它们见证了一段历史。”
对于这点,李有骞也深有体会,主要研究方向是旧石器时代的他告诉记者,“有次挖掘是在一个老乡的后院,当时听说我们要挖掘,老乡们都挺激动,好多人都过来围观,但慢慢看到我们挖掘出来的,不是石核、就是石片,他们就都不感兴趣了。这些在他们看来可能是‘垃圾’,但在我们眼中却是宝贝。”对此,李有骞还自诩“就是个捡垃圾的”,只不过,他捡的是古人的垃圾,目的是还原从前人们的生活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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挖掘时用洛阳铲、无人机遇见骨骼会现场掩埋
近几年或许因为盗墓题材的小说和电影大火,让很多人经常会把考古和盗墓联系起来,对于这些,考古研究人员其实很反感。刘阳直言,上大学时看过一点,但现在工作了发现,小说真是不太靠谱。因为真正的考古,是要把整个墓穴挖开,不同的土层要分别挖掘,这样便于了解墓葬结构。对于里面所有的物品,在挖掘前拍照,并描绘下位置,对每个物品要编号,便于了解墓葬风俗。当然,说起大名鼎鼎并且实用性极高的洛阳铲,王长明说他们一直在用,在挖掘前先用洛阳铲,观察脚下土质。
至于小说中,闻一闻、舔一口就知道下面有没有墓的桥段,王长明也直言“不靠谱”,真正的使用方法是观察探出来的土层,如果上下土层混杂在一起,或者里面杂质很多,就说明这地方的土曾经被人动过。通过这些,就可以判断下面是否有墓穴或遗址。除了洛阳铲,刘阳告诉记者,现场挖掘时还会使用手铲、手持GPS、无人机等各种设备。
此外,考古人在挖掘时还会经常遇到人体骨骼,对于这些,李有骞表示,“有一次我是在齐齐哈尔昂昂溪调查,那个遗址里面有很多人骨,是当地村民挖沙子发现的,人骨好几千年了,我们就把他们掩埋起来,入土为安,我觉得这是对生命的尊重。”